新聞記者 張萬軍 丁鵬 杜光然 見習(xí)記者 唐佳燕
8月5日，涿州市區(qū)的水已基本褪去。
位于涿州西部、北拒馬河沿岸的楊家莊、太平莊等多個村鎮(zhèn)，是當(dāng)?shù)厥着夂樗忠u的區(qū)域。時隔近一周，極目新聞（報料郵箱：[email protected]）記者探訪發(fā)現(xiàn)，盡管村子已經(jīng)被淤泥覆蓋，不少村民依舊選擇涉著及膝的水回到家中。多名腳上沾著淤泥，歷經(jīng)艱苦的村民向記者講述了自己的故事。
村民在清淤
“淹沒大半個涿州”
水是從北拒馬河開始上漲的。
7月29日下午，家住北拒馬河旁楊家莊村的村民朱浩（化名）收到村支書群發(fā)的一份紅頭文件，這份落款為桃園辦事處的文件告知村民，因連續(xù)暴雨，該村為蓄滯洪區(qū)，要求當(dāng)天下午五點前，全村轉(zhuǎn)移至實驗中學(xué)。當(dāng)日，涿州全市平均降水量為355.1毫米。
“覺得沒那么嚴重，可能跟十多年前的7?21洪水差不多，最多沒過馬路牙子。”朱浩說，自己四十年來經(jīng)歷過的最大洪水是7?21洪水，那次水都沒淹到家里，因此他沒有選擇撤離，而是留在了家里。村里的大多數(shù)村民也和他作出了同樣的決定。
涿州位于北京西南部，華北平原西北部，境內(nèi)地形西高東低。涿州為河北保定市代管的縣級市，市內(nèi)常住人口60余萬，境內(nèi)有北拒馬河、永定河、小清河、白溝河、琉璃河、胡良河六條河流流經(jīng)或交匯。
北拒馬河是涿州市內(nèi)最大的河流，由西向東橫穿涿州市。極目新聞從多位村民處了解到，北拒馬河沿岸是涿州市最早被淹沒的區(qū)域。31日上午8時，涿州市率先啟動宣布北拒馬河防洪進入緊急狀態(tài)。河北省水利廳副廳長李娜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，北拒馬河上游來水最大洪峰達到4500立方米每秒。
“最快的時候一小時上漲一米。”7月31日下午，朱浩透過家里的窗戶看到，北拒馬河的水位正漫過河堤，流進了村里。五點后，水位突然開始猛漲，朱浩只能將自己鎖在二樓，他透過窗戶看著水位不斷地上漲，水流也越來越急。晚間，水已淹沒一樓。
7月31日5時許，位于涿州市北邊的碼頭鎮(zhèn)也開始漲水。該鎮(zhèn)西劉莊村一位村民回憶，她聯(lián)系了鏟車司機，想把家中老人盡快送出村外，但水勢上漲很快，鏟車到達時，水已經(jīng)漫進村子一人多深，“水位最高時淹了將近兩層樓”。
北拒馬河下游，涿州市區(qū)以東的刁窩村，直到8月1日水才漲了上來。前一天，村民陳先生在村里的微信群里看到有人說洪水要來了，但沒有人提醒要撤離。第二天，水很快就將整個村子圍困，有的村民房屋一層很快被洪水淹沒，已經(jīng)無法從一層出入，大家才開始慌了，想要撤離已經(jīng)為時已晚。
極目新聞記者采訪多位涿州受災(zāi)群眾了解到，不少村民在洪水來臨前收到了疏散通知，但部分村民未能引起重視，或因不愿意離開而執(zhí)守在家，等到水位上漲時速度太快，根本來不及撤離。
也有不少村民撤離到了涿州市區(qū)內(nèi)安置點，但洪水肆意蔓延，幾乎淹沒了大半個涿州市區(qū)，“市區(qū)只有少數(shù)地勢很高的地方，如京九鐵路沒被淹沒。”一位居住在市區(qū)的居民說。
村民丁霞（化名）7月31日接到村里的疏散通知，開車到位于涿州市區(qū)的臨時安置點涿州市高新區(qū)學(xué)校，第二天水就淹到了學(xué)校，眼看著她的新車被洪水一點點吞噬。
8月1日，朱浩已經(jīng)停水停電兩天，手機還剩下2%的電量，他給朋友發(fā)去最后一條短信。窗外是湍急的水流，他跑到了三樓，拿出家里的大桶水，將水全部倒掉，將兩個大桶用繩索綁起來，“當(dāng)時想著，要是人再不來，我就浮著桶出去，大不了被水沖走，也比被動在這等待強。”好在下午，朋友開著汽艇來到了這里，朱浩從二樓的窗口跳了出去。
淤泥覆蓋的家居廣場
漂浮在水上的家具、被淹沒的門窗廠
李春燕沒想到水會上來得這么快。
水漲上來的那一天，李春燕還在外出差。她聽到家里漲水的消息，立刻給鑫遠家具城的員工打去電話。前一天她就知道家里被泡了，她讓員工趕緊準(zhǔn)備東西去堵，大家搬著一些沙發(fā)到大廳，試圖堵住正門。
然而一切都是徒勞，水不僅從外面來，就連下水道、院子里的犄角旮旯都在往外咕嘟咕嘟冒水。“當(dāng)時本來想把庫房堵住，一看，這堵不住了。”店長給她打電話哇哇地哭，“老板，弄不了了，水都進到大廳了”。李春燕還勸她：“別哭別哭，沒事”。
后來想起來，李春燕才覺得自己是“沒身臨其境，沒有那種感覺”。8月1日中午，李春燕趕到涿州，此時水已經(jīng)漫到涿州市區(qū)，撞壞了她的玻璃門。拒馬河的水流從后門涌入，沙發(fā)、床墊在水里飄起來，隨著一股強勁的水流直沖向前面的玻璃門，撞出一個大口子。
鄰居告訴李春燕，洪水漫起來時曾看見水上飄著一些沙發(fā)和椅子，“肯定是我家的，因為前邊的家具店門沒壞”。
看見家具城的第一眼是在8月4日，水褪去后，剩下一腳深的淤泥。打開大門的一瞬間，李春燕癱坐在那，“我真是想上吊的心都有了”。從8月1日開始，她已三天三宿沒睡覺，“兩眼瞪得跟小棍支上似的，飯也吃不下一口”。
李春燕23歲就進入家具行業(yè)，摸爬滾打30年，一生的家當(dāng)全在這六千平米的家具城內(nèi)。前幾年因為疫情，家具城的生意一直不怎么好，今年剛剛景氣起來又遭遇大水。“周年店慶，百萬豪禮瘋狂送”，廢墟現(xiàn)場紅色的橫幅昭示著前幾天這里的熱鬧。李春燕投資兩千萬，于五一期間將老鑫遠家具城全部裝修，購置了一批新的家具，打算在九月份重新開業(yè)，大水漫上來前幾天，商場正在搞優(yōu)惠活動。
家具城家具被泡水
鑫遠家具城是當(dāng)?shù)刈罾系囊粋€家居商城，1999年就已經(jīng)存在。“從來沒遇到過水災(zāi)，有洪水也沒進店里。”李春燕說，自己活了五十多歲，在北拒馬河邊的太平莊村長大，從未見過這么大的水。就連村里人自己蓋的房子，都是按照96年的洪水最高水位建設(shè)的。
北拒馬河沿岸與107國道（當(dāng)?shù)赜址Q之為城西大街）并行，由于靠近107國道，沿岸有非常多的廠房和庫房選址在此。不只李春燕家，極目新聞記者在沿岸看到，瓷磚廠、汽修廠、門窗廠也全數(shù)泡在水中。
四季門窗廠
“我們損失了上千萬的設(shè)備。”位于楊家莊的四季門窗廠前，老板李立偉正在和廠里的幾位老員工清理洪水留下來的淤泥。走進這家門窗廠，27個切割門窗原材料用的設(shè)備均被水淹沒。
李立偉說，7月31日，接到水在上漲的通知，立刻帶著工人們在門口堆放沙袋，但下午四五點，水流直接從小腿上漲到腰。“當(dāng)時就害怕了，只能放棄了。”李立偉說，廠子里面的門窗設(shè)備，多數(shù)是供應(yīng)雄安新區(qū)的，去年廠子的訂單收入有一百萬，能養(yǎng)活村里幾十個工人。目前，他身上還背著負債。
“能怎么辦？看看政府能不能賠償，日子還得重新開始。”李立偉說。
（來源：極目新聞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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